国际名城市长访谈——波兹南：城市精神助推经济发展

　　城市资料

　　波兹南（Poznan）是波兰中西部城市、大波兰省首府，位于大波兰平原的中心，全市面积261.3平方公里，人口 55.6万。波兹南是波兰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波兰国家与社会的一体化正是自9世纪从这里开始的。二战以后，波兰在工业、科技和社会发展方面快速增长，如今波兹南工业部门众多，以机械制造为主，拥有冶金、化学、橡胶、纺织等工业；设有多个科研机构、大学、自然博物馆、考古博物馆等。

　　■ 深圳特区报记者 孙 锦

　　一座是位于波兰中西部瓦尔塔河边的古老城市，随处可见百年历史的建筑，另一座是位于中国南海之滨最年轻的城市，充满了现代建筑的质感。从城市外形上来看，深圳与波兹南风格迥异，然而，姐妹之城自然有那么几分神似，若干年前，“经济特区”的建立对两地发展具有特殊的意义，而现如今，两座城市都已是所在国经济最为活跃的地区。

　　来自深圳友城波兹南市的市长里斯扎德·格罗本尼日前接受本报记者专访，讲述了波兹南那段不平凡的历史如何塑造城市文化和市民精神，从而推动波兹南经济繁荣发展。他期待着姐妹城市间开展以“知识创新”为基础的经济合作，使两地成为全球经济版图上最具影响力的城市。

　　城市历史塑造市民高效协作精神

　　深圳特区报：作为深圳的老朋友，您曾多次访问深圳，最近一次深圳之行是您去年大运会期间造访深圳，能与我们分享一下每一次的访问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吗？

　　格罗本尼：深圳与波兹南在1993年就建立了姐妹城市关系，深圳最引人瞩目的是其经济发展成就，这也是波兹南市民所津津乐道的。去年是我第三次访问深圳，深圳的城市建设和自然环境在前两次访问中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在去年深圳之行中除了看到城市的硬件设施因为大运会的举办而更加完备外，我又有了新的感受，就是深圳市民开放的姿态，与他们的交流更加自如，这是城市人文环境提升的表现。

　　深圳特区报：波兹南拥有悠久的历史与丰富的文化资源，这对于城市发展起到怎样的作用呢？

　　格罗本尼：一个城市的历史和文化资源已经成为最重要的国际竞争力，文化作为一种精神力量甚至比能源和自然资源的作用更大。传统、文化，这些都是塑造今日波兹南市民自我价值观的重要元素。波兰国家与社会的一体化正是自9世纪从这里开始的。作为波兰历史上第一位统治者，波列斯拉夫一世把波兹南作为统一后的波兰的第一个首都。这段特殊的城市历史教会我们什么是团队合作精神、什么是责任感，如何让我们的心智更加坚韧。波兹南是波兰最古老的首都，波兰的第一位国王梅什科一世在此建立了波兰王国，这也是为什么波兹南人很自豪地说我们所在的省是大波兰省“Greater Poland”（伟大的波兰）。

　　深圳特区报：您曾经出席过深圳大运会开幕式，前不久结束的欧洲杯让世人的眼光再度投向波兰古城波兹南市，欧洲杯对于贵市的发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格罗本尼：2012世界杯对于波兹南乃至整个波兰可谓是影响深远。事实上，波兰也是所有欧盟国家中在近几年的经济危机中没有经历过经济衰退的，它的经济一直在增长，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归功于欧洲杯的准备工作。我们的城市和大波兰省投入共计117亿兹罗提（约40亿美元）用于基础设施升级改造，其中最大的项目是波兰国家铁路在我们这个地区新建火车站。此外还有机场扩建以及重修道路等，这对经济是很大的一个刺激。可以说波兰是今天欧洲最大的一片建设工地，到处都可以看到基础设施建设的工程在进行，这在今天的欧洲可以说非常少见。欧洲杯是一道闪耀着的光环，同时也意味着巨大的挑战，庆幸的是，我们成功应对了挑战。

　　中小企业为经济增添更多活力

　　深圳特区报：在全球金融危机中，波兰经济的表现非常抢眼，是受影响最小也是复苏最快的国家之一，作为波兹南市的市长，能从您的角度谈一谈波兰以及您的城市经济逆势而上的成功经验吗？

　　格罗本尼：的确，在全球金融危机中，波兰是欧盟27国中唯一免于负增长的国家。经过20年的努力，波兰经济已由国有经济占主导地位转变为由中小私营企业占主导地位，为鼓励和扶持中小企业发展，波兰政府设立专门机构——企业发展局，对中小企业在资金、融资担保、技术改造、业务培训、信息咨询、国际市场开拓等方面给予扶持。中小私营企业为波兰经济增添了活力，同时避免了波兰经济由外资支配的被动局面。

　　波兹南经济相对成功也主要源于中小企业，而不是享受高津贴的国有大集团，或者富有的跨国公司。中小企业最大的特点和优势就是灵活应变。同质化常常是导致经济增长乏力的重要因素，波兹南广大中小企业不会跟风扎堆地去从事某一个行业，同时他们也最敏感，常常能最先嗅到世界经济新趋势，将信息技术和创新理念运用到企业战略的不断调整过程中。所以，整个城市的经济增长得益于中小型企业自身的动力，他们很多是家族企业，一点点地成长起来，具有企业家精神和危机意识。同时，波兹南的众多高等学校和研究机构堪称欧洲的典范，市民中每4个人就有一个是大学毕业生，良好的市民素质和先进的研发体制令波兹南在波兰经济中位列前茅。

　　深圳特区报：过去，在很多深圳人心目中，波兹南留给他们的印象更多的是那些古老建筑和传统文化，但在此轮金融危机中波兰独树一帜的表现让更多中国人开始关注波兰的经济，作为市长，能否谈一谈如今的波兹南经济呢？

　　格罗本尼：波兹南仍然是一座正在发展中的城市，但在这发展历程中，1921年的国际博览会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经过了近百年的发展，这一展会不仅成为欧洲最有影响力的经贸展会，同时也使得波兹南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国际贸易大都市，很多公司都在从事贸易服务行业。而波兹南的城市品牌也因此逐步形成并巩固，大家都知道在波兹南最重要的资源就是人，这一点也是历史塑造的城市文化，1918年波兰恢复独立重建国家之前，这座城市有很多家族企业，为了生存、立足和发展，他们必须善于成本管理、以合理的投入获得较高的产出。所以，波兹南的发展活力源于大批家族企业、中小企业，他们所生产的产品具有市场竞争力，而培养出来富有职业精神的人也深受外国投资者的欢迎，很多国际企业非常乐意雇佣他们。

　　知识经济在波兹南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现代城市的发展越来越仰赖于城市、产业和教育三方的合作。其主要模式就是高科技园区，园区集结了波兹南各高校和科研院所的研究人员，拥有很好的通讯和交通基础设施、信息中心、创新支持中心等等。园区内还有孵化器，专门支持企业新产品和新服务的市场营销，尤其是中小企业，为他们提供智力支持和技术后盾，增强企业竞争力。大学不仅仅是教育机构，更是城市和企业发展的直接参与者和推动者。

　　经济发展成果反哺城市文化建设

　　深圳特区报：波兹南是一座波兰名城，作为市长，您能对深圳如何建设国际化城市提些建议吗？

　　格罗本尼：波兹南和深圳是姐妹城市，说到推进国际化，其实两地既有相似又有差异，但有一点共通之处，就是文化与经济的关系。以经济特区身份诞生并成长起来的深圳，其经济发展成果应当反哺文化建设，而在波兹南，传统而丰富的文化底蕴塑造了人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职业精神推动了我们经济的发展。

　　具体来说，波兹南城市推广主要是基于大量的文化体育活动，波兹南还在采取一系列的举措让人们将职业精神与波兹南联系在一起，就像2011年我们举办了一场名为“幸运之星、幸运品牌”的活动，目的是要让更多人认识波兹南的品牌，收效明显。参与其中的企业家、市民，尤其是来自波兹南市以外的人们都发出了这样一个声音：波兹南不仅有传统的文化和悠久的历史，而且这里的人们富有职业精神，是值得信赖和合作的。

　　从世界各国的经验来看，像大运会这样的大型国际体育赛事是提高国际知名度最有效的途径之一。此外，深圳目前重点发展文化产业，这对国际化城市建设非常关键，因为文化比较容易穿越国界，成为一种富有全球化特色的载体来宣传深圳。

　　深圳特区报：作为深圳的姐妹城市波兹南市市长，您对两地之间的未来有着怎样的愿景呢？

　　格罗本尼：我一直坚信深圳是波兹南在中国最重要最具战略意义的合作伙伴，今后两地的合作应基于三个要素：商业、教育和文化，而其中教育也包括“技术转让”，以“知识创新”为基础的经济合作是最有前景的。

　　文化交流是国际城市间最为有效的沟通形式，尽管远隔千里，但深圳与波兹南市民已经通过文化活动彼此了解，深圳国际友城文化周中波兹南现代艺术家展现的海报文化、深圳弦乐四重奏亮相波兹南的玛尔塔国际艺术节等等都是对两地文化交流最好的诠释。

　　深圳特区报：正如您所言，以“知识创新”为基础的经济合作是最有前景的，您能具体谈一谈吗？

　　格罗本尼：两地经济合作可谓是有渊源的。“经济特区”的概念不仅对于深圳有着特别的意义，对波兹南亦是如此。1994年，波兰通过经济特区法，并于1995年开始创办经济特区，期望调整产业结构、增加就业，加速落后地区的经济发展。特区实行优惠的税收和土地租赁政策、相对简化的土地购买政策。

　　波兹南也就在那时设立了经济特区，拥有减免公司所得税的政策。目前，遍布于波兰的14个经济特区吸引着全世界的投资者到波兰进行投资。而波兹南的经济特区目前是波兰最为成功的，甚至已经超过了位于华沙的经济特区，我们吸引到了高品质的投资者，而波兹南自身高素质的人才储备库和巨大的内需市场则犹如吸引外资的一块磁石。

　　说到具体合作，我认为目前有两个产业是双方都在重点发展的，两座城市的合力一定能使我们成为全球经济版图上最有影响力的城市。其一是新型汽车制造业。这是目前波兹南的产业发展重点，主要是小型客车或者称为基于轿车平台的城市物流车还有环保客车。德国大众公司在波兹南设有最大的小型客车制造基地，同时，我们还有两家本土的客车制造企业：MAN和索拉瑞斯（Solaris）。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后者一直致力于环保汽车领域的创新，继柴油、混合动力客车之后，这家企业有望成为欧洲电动客车的领军企业。

　　波兹南的另一个目标是医药制造中心，葛兰素史克公司在波兹南的工厂运行一直非常成功。波兹南传统优势产业就是高效农业，这为食品和药品加工业提供了丰富的原材料，同时，26所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的云集使波兹南成为波兰的学术中心，拥有生物医药专业的研发基础，吸引着来自欧洲和世界各地的科研人员和创新团队，前沿技术和天然优势的结合将使波兹南在医药制造领域大有可为。

　　大波兰省副省长沃塔西亚克：

　　内需带动波兰经济逆势上扬

　　■ 深圳特区报记者 孙 锦

　　他是波兰政界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对大波兰省推广创业精神和促进市场经济发展做出巨大贡献，2009年，他因对抗经济危机中的杰出表现成为波兰银行联盟、波兰租赁协会、国家信托联盟、资本投资者联盟联合授予“商业融资楷模”勋章的唯一的议员。他就是大波兰省副省长拉斯杰克·沃塔西亚克。

　　近日沃塔西亚克访问深圳时，记者对他进行专访，这位精通经济发展规律、富有商业实战经验的政治家向记者讲述了大波兰省以及整个波兰经济发展所面临的挑战与机遇。

　　展现一个全新的“大波兰省”

　　“在全球金融危机中，波兰是欧盟唯一实现经济增长的国家，因而受到世界瞩目。作为东欧中等发达国家，波兰在经济转型20年之后迅速成长，成为全球第20大经济体。然而，除了哥白尼、肖邦、居里夫人，波兰很少被人提及。” 沃塔西亚克坦言，大波兰省在全球的知名度还不高，此次访问深圳以及中国其他城市就是希望传递这样一个信息：与中国发生的积极变化一样，波兰现在已经是一个“新波兰”，而大波兰省也正以全新的面貌吸引世界的目光。

　　近20年来，波兰已成为对外资最具吸引力的欧盟国家之一，包括日本、韩国在内的亚洲企业在波兰投资活跃。 在金融危机的不利环境中，波兰经济保持向上，即使在近期欧债危机阴霾之下，波兰经济前景依然看好。作为波兰地方政府，大波兰省与其他各省发展经济愿望强烈，成为对外合作的重要推动力。沃塔西亚克还透露，未来一两年波兰实行的私有化进程，将为跨国并购提供更多机遇。

　　波兰经济逆势上扬

　　谈到如何对抗金融危机，沃塔西亚克认为，出口、内需和投资是推动波兰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以德国为首的欧元区经济在多轮刺激措施的推动下有些起色，从而也带动了波兰出口的复苏和制造业的增长。此外，波兰凭借经济的良性增长和金融体系的稳定，加之没有加入欧元区，没有受到债务危机的直接冲击，被很多国际资本看作是欧洲唯一的“安全岛”。高盛、法国巴黎等多家投资银行都将波兰评为欧洲最佳投资目的地。资本市场对波兰投资信心的恢复，为波兰经济的稳步增长提供了资金支持。

　　在欧债危机前景不明的情况下，过度依赖出口拉动的经济增长充满很多变数。作为地方政府，大波兰省非常清楚，内需的增长对于波兰经济发展具有更重要的意义。沃塔西亚克倡导加快实施由出口拉动向内需拉动的战略转型，从2009年开始实施减税、增加消费补贴等措施，以扩大内需，鼓励个人消费，大波兰省的个人消费额在过去两年分别增长2.3％和2.8％，成为除出口之外的又一主要“经济引擎”。

　　2050年波兰经济有望比肩德国

　　“失业率高企和财政赤字不断膨胀是波兰经济目前亟需解决的问题。 包括大波兰省在内的波兰各地方政府都在计划相应的财政紧缩政策，并对养老金体制进行改革，但这些措施会抑制个人消费，对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 沃塔西亚克坦言，如何在财政紧缩和经济增长之间寻找到合适的平衡点，将考验政府的施政智慧。

　　在沃塔西亚克看来，如果波兰能够以本轮经济危机为契机，继续推进经济的结构性改革，波兰经济对外部市场的依赖将大大减少，有望迎来新的“黄金十年”。此外，波兰的中产阶层日渐庞大，购买力不断增长，并且通过进口品消费、出境旅游等，对欧盟其他国家的经济增长产生积极的拉动作用。凭借不断扩大的内需市场，波兰正在成为推动欧盟经济复苏的重要力量。按经济总量计算，波兰目前是欧盟第7大经济体，而按现在的经济增速，到2050年，波兰有望成长为比肩德国的“经济巨人”。

　　教育肩负城市复兴重任

　　启示与思考

　　■ 深圳特区报记者 孙 锦

　　作为历史名城，波兹南曾经历了许多沧桑巨变，18世纪末，波兰被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地利三国瓜分。普鲁士的统治持续了100多年。在此期间，波兹南人民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制定了一项名为“Organic work”的积极计划，以建立一个经济稳定、教育程度高和具有良好国民意识的国家，波兹南人民的独立斗争最终因1918年的起义而赢得了胜利。一座人口不到60万的城市，却开办了26所高校，全城四分之一的人口都是大学生，从波兹南城市历史便可见，教育肩负了波兹南复兴的重任。

　　历史塑造了这座城市以及市民独特的人文精神。正如市长所言，波兹南的发展并不是依靠国有企业，而是大批家族企业、中小企业，为城市培养了大批富有职业精神的人们。不仅市民，政府亦是如此，虽然地理位置很优越，处在传统贸易和交通的交汇点上，波兹南市政府并未因此而“坐享其成”，而是想方设法服务本土和外国投资者，设立销售中心，帮助企业建立在欧盟的销售渠道，其中包括协助他们招聘营销员工，提供相关培训；建立研发中心，利用波兰众多的大学和科研机构的大量资源为前来投资的企业提供技术支持。所以，在波兹南投资的企业可以和学校、研究机构开展项目合作，政府也会对这些项目给予补贴。

　　如今，波兹南正以网络化的行动计划吸引外来投资同时激活本地创业者。波兹南市长格罗本尼告诉记者，对于外国投资申请的手续和规章还是太多，更不要说如何申请享受减税等优惠政策，于是波兹南市政府成立了投资促进办公室和投资服务署，投资者只需要找到他们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而这两个机构还有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帮助新入驻的企业开展员工招聘和培训工作。这些具体的计划让波兹南成为波兰经济版图上一座最具投资吸引力的城市。

　　市长档案：

　　里斯扎德·格罗本尼，1963年4月出生于波兹南，1982年进入波兹南经济学院国家经济规划系学习政府财政，毕业后在波兰著名的国立大学——波兹南密茨凯维奇大学任研究员。1990年进入波兹南市政厅工作，先后担任波兹南市财政委员会主席和市政经理委员会成员，1998年当选波兹南市市长，2002年成功连任，2010年开始了他的第四个市长任期。他同时还是波兰市长协会的会长和波兰大都会联盟基金会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