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名城市长访谈——宜居和可持续发展是城市建设核心

　

　　■ 深圳特区报见习记者 唐珊珊

　　1886年的一天，在农庄里工作的乔治·哈里森散步时，被一块露出地面的石头绊倒，他爬起来，看见石头金光闪耀，于是敲下一点碎片带回农场，却在水盆里淘洗出了灿灿发光的金砂，地球上无与伦比的最大黄金矿脉区就这样被发现了。消息传出，世界各地的淘金者蜂拥而至，在这里筑起了14个金矿区，白水山脉由此掀起了淘金热大潮。随着金矿的发现和开采，这里于1928年建市。这就是约翰内斯堡。

　　建市至今近百年，约翰内斯堡经济发展迅速，市场开放，是深圳企业开拓南非乃至整个非洲市场的桥头堡和重要基地，中兴、华为、比亚迪、华大基因、海能达等深圳企业均在约堡设有分公司或办事处。2012年6月，市委书记王荣率团访问约翰内斯堡，与市长帕克斯·托就两市经贸合作进行了深入探讨。近日，帕克斯·托在广州接受本报记者专访，讲述了一个不一样的约翰内斯堡。

　　深圳企业给我们带来了活力

　　深圳特区报：去年深圳市主要领导到访约翰内斯堡，深圳企业华为、中兴等参与了当时的经贸交流会，这些深圳企业对于约翰内斯堡的发展起到了怎样一种作用？

　　帕克斯·托：深圳市委书记王荣去年到访约堡，我很高兴。这对加强双方的交流与合作，尤其是经济方面的合作，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据我了解，深圳是个奇迹之城、高科技之城，产生了华为等世界500强企业。

　　这些企业不仅带来新的科技和产品，更为约堡的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促进约堡经济发展。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城市，我们欢迎更多像华为、中兴这样的企业到约堡投资。

　　深圳特区报：您认为未来深圳与约翰内斯堡最有潜力的合作领域有哪些？

　　帕克斯·托：我觉得最有潜力的还是经贸合作，尤其是信息通信技术合作，此领域的合作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能够使约堡尽快成为一个智慧城市。经济增长，社会发展，城市治理能力和水平得到提高，是智慧城市的目标和体现。

　　创新=理念+创造性+技术

　　深圳特区报：您多次提到创新对于城市的重要性。对于约翰内斯堡来说，什么是城市创新？

　　帕克斯·托：创新等于理念加创造性再加技术，其中理念最重要，因为是精神和信念层面的，接着是创造性，最后才是技术。理念不光指一些计划，还指一种迎难而上的勇气和意识。一个城市在发展过程中，必然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挑战和机遇，我们要抓住机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挑战，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进步和发展。

　　创造性包括物质和技术的革新，还包括软环境，比如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无改进，社区活力有无增加，低收入家庭如何得到保障等等。最后是技术，技术本身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技术创新带来的机遇。比方说，在约翰内斯堡，信息技术发展很快，但我们不仅仅把它看做纯粹技术层面的东西，而把它看成一个机遇的载体，能为我们带来新的更好的城市生活的机遇。

　　深圳特区报：约翰内斯堡目前在大力倡导城市创新，主要集中在哪些领域？到目前为止取得了哪些成效？

　　帕克斯·托：目前，我们通过科技创新，有效促使经济增长，同时也改善了居民生活，使之更加便利。约翰内斯堡进行了一次宽带技术革命之后，对原有宽带网络进行升级，具备非常成熟的电话通讯网络，这样做避免了大规模工程改造，政府服务更加便捷，与市民的联系更加紧密，同时，降低了市民的通讯成本，节省了很多钱。

　　更重要的是，我们通过宽带网络的普及，借助科技的发展和原有信息网络的基础设施，消除了贫富人群对信息获取渠道的差别，实现机会平等，打破数字隔离的状态。这种数字隔离状态，在非洲国家以前是非常严重的。近年来智能手机非常普及，政府也在不断地推出一些软件，供市民免费下载，市民通过手机就可以享受政府很便捷的服务，这样不仅带动了经济增长，也改善了民生。

　　交通方面，约翰内斯堡在推行快速公交系统，除了利用专门的公交通道保证公交准点外，最主要的好处就是提供了一个重要平台，可以把整个社会融合到一起，即使住得很远的人也能通过便捷快速的交通系统往来自如，对整个城市的融合起到推进作用，这一点是我最看重的。

　　在城市规划方面，现在约翰内斯堡物业申报大部分都是在网上实现的，不仅提高了效率，而且让市政府更清楚土地使用的方向和规划。还有物业税评估系统，也可以在网上实现，市民也可以通过这个系统估算他们物业所需要缴纳的物业税，提高政府办事效率。

　　在新能源方面，为了减少煤炭燃烧造成的污染，我们积极开发太阳能等可再生资源，给市民提供一些太阳能设施，建房的时候也注重低碳环保。

　　政府提供补贴鼓励市民使用太阳能

　　深圳特区报：您认为一个城市发展的重心是什么？是经济、环境还是其他？

　　帕克斯·托：城市发展归根结底和人有关，人汇聚成文化，由文化形成城市的特色，所以我觉得城市的发展还是人的发展，要先有人的发展，才能看到城市的发展，城市要获得全面的发展，就要真正把可持续和宜居的概念落实下来。可持续性发展和宜居是未来城市最核心的词汇。

　　深圳特区报：资源紧缺和环境污染是城市追求可持续发展面临的大问题，约翰内斯堡在这些方面有没有值得深圳借鉴的经验？

　　帕克斯·托：约翰内斯堡是以煤矿的开采起家的，主要的能源也是煤矿。但是近年来我们意识到煤矿资源不是取之不竭的，要可持续发展就必须节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现有能源，同时，运用科技开发太阳能等新能源。目前，约翰内斯堡大部分用电还是依靠煤炭发电，但是政府会提供补贴，鼓励市民使用太阳能。这种节能的理念也渗透到其他资源开发中，南非矿产资源也非常丰富，我们的黄金、铂金、钻石都非常丰富，近年来，我们一直在探索如何提升这些资源的附加值。

　　环境污染问题是经济发展遗留问题。矿产开发一直是我们经济重要的组成部分，长期的开采为约翰内斯堡带来巨大经济利益的同时，也造成了两个比较显著的环境污染问题：一是空气污染，二是污水处理。矿业污水和矿业废渣对环境造成很大破坏。为了减少污染，我们采取三种方式：一是对旧矿和废弃矿进行绿化，降低污染水平，提升环境美观度；二是在处理矿业废水中实行更加严厉的措施，利用科技手段使矿物废水尽量符合当地土壤的要求；三是加强与企业的合作，加强对新兴科技的应用，从而减少污染源。现在很多大矿产企业也意识到不能无度开采，在开采新矿的同时，也考虑重新开发旧矿。

　　此外，我们很注重保护生态环境和保持原有地貌，砍伐树木、捕捞水产等均需得到政府相关部门的许可，违规人员轻则罚款，重则要进监狱。

　　深圳特区报：我注意到约翰内斯堡有个《2040年发展战略规划》，描述了未来30年的发展愿景，你认为为达到这一目标，约翰内斯堡会面临怎样的机遇与挑战？

　　帕克斯·托：像其他大部分非洲城市一样，约翰内斯堡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高速城市化，大量的人涌入城市，寻找工作机会。比如，到2040年，约翰内斯堡的人口就要翻一番，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促使每一位市民都可以获得平等的机会和更大的发展。约翰内斯堡目前很注重发展与创新，以此促进经济和社会发展，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同时，可持续发展也是个很大的挑战，我们要发展绿色经济，开发新能源，节约用水用电，这样才能给子孙后代留有发展余地。

　　一视同仁是移民归属感的重要基石

　　深圳特区报：深圳和约翰内斯堡一样，都是移民城市，市民都来自五湖四海，请问，在促使市民融入城市，找到归属感方面，约翰内斯堡有哪些举措？

　　帕克斯·托：约翰内斯堡人口已经超过了1000万，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外来人口。他们为这个城市的发展添砖加瓦。如何使这些人更好地融入到城市中，找到家的感觉，并且愿意长期生活下去，我们首先做的就是要保证人人平等。一视同仁是我们的原则，是让人民找到归属感最重要的基石。

　　实现人人平等，我们会遇到各种挑战。比如说人人有住房的问题就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这么多的人来了，我们希望他们能够住在一个体面的房子里面，而不是挤在贫民窟里。除此之外，还有卫生、医疗方面的问题，都是我们需要解决的。虽然执行起来难度很大，但是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去实现这个目标。

　　一视同仁不光体现在物质上，还在精神上。多种族和多元文化的社会结构使约翰内斯堡的宗教信仰呈多元特性。我们经常举行一些活动，让不同宗教信仰的市民增进沟通和理解，让大家变得更加包容。

　　深圳特区报：一视同仁的确非常重要，那么，在安置外来人口方面，约翰内斯堡有哪些做法呢？

　　帕克斯·托：约翰内斯堡有个规定，就是在刚来的时候，新移民必须居住在专门的区域里，然后我们会根据他们的需求进行安置，安置的时候会考虑他们的意向，提供工作信息，举办一些活动使他们更好地融入当地的生活等等。我们现在也在不断改进，争取为他们提供更好的服务，减少他们的困难。

　　对于一些低收入或者无收入移民，我们在不断地采取一些新措施来确保他们可以生活得更好。比如我们会为他们建一些免费的厕所，免费提供水和电，同时，我们也在建设一些廉租房，或者给他们发放住房补贴。

　　与此同时，我们会尝试把移民问题变成机遇。许多移民刚来的时候，由于没有很适合的居住环境，所以住在约翰内斯堡棚户区。居住在棚户区的居民因为没有合法的证件，无法享受医疗、教育等基本福利，政府发现了这个问题后，就想办法解决，打破现行的规章制度给他们提供基本保障。所以，你看，本来是个移民问题，却成了我们革新一些旧的规章制度的机遇，通过制度的革新，这些移民就会更好地融入当地社区，为当地经济做一些积极贡献。

　　深圳特区报：约翰内斯堡拥有丰富的文化遗产，在移民日益增多的情况下，如何保护约堡的本土文化？

　　帕克斯·托：移民可以带来多元的文化，但是我们仍然要重视保护本土文化遗产。我们会举办一系列的活动来促进文化遗产保护，比如我们会举办一些艺术节。此外，我们还会制定一些法律来保护文物，比如，我们规定什么样的建筑可以拆什么样的不能拆，哪些地区可以开发，哪些不能，一般取决于建筑的艺术性和历史。

　　约翰内斯堡附近有个人类摇篮遗址，展现了早期人类的活动遗迹，被称为保护得最好的世界遗址，该地区一直保持着其天然形态，几乎没进行任何开发。

　　启示与思考

　　约堡的安全发展观值得借鉴

　　■ 唐珊珊

　　一提到约翰内斯堡，除了金矿，浮现在人们脑海的，恐怕还有其治安不彰的阴影。的确，高失业率和犯罪率是约翰内斯堡发展道路上的绊脚石。身为市长，帕克斯·托比任何人都明白安全发展、应急管理的重要性。他表示，为了加强治安和应急管理，市政府每年都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光灾害预警和管理一项的拨款就占市政预算的1%。

　　在灾害预警和管理方面，约翰内斯堡三管齐下：一是保持充足的市政预算以建立更好的预警和灾害管理机制，每一年市政预算1%用于灾害预警和管理；二是积极改造基础设施，提高排水系统能力来应对暴雨和洪水；三是积极学习其他地区的经验，从世界一些大的自然灾害以及灾后救援和管理方面吸取一些经验教训，为此约翰内斯堡还成立了应急管理办公室，提升灾害反应和管理能力。

　　和约翰内斯堡一样，深圳也是人口逾千万的特大移民城市，由于濒临海洋，深圳台风、暴雨等自然灾害发生率远远超过约翰内斯堡。在灾害预警和管理方面，深圳近年来采取了卓有成效的举措，为城市的安全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但约翰内斯堡的做法，仍不乏借鉴之处。

　　市长档案

　　“青春之城” 定有美好未来

　　帕克斯·托（Parks Tau），现年41岁，出生于索韦托市奥兰多西区，2011年当选为约翰内斯堡市市长、非洲国民大会约翰内斯堡市地区副主席。曾任佩斯商业大学学生代表委员会主席，索韦托青年大会主席。

　　城市资料

　　约翰内斯堡，南非最大、非洲第二大城市。人口1227万（2011年），面积508平方公里。世界最大的产金中心，素有“黄金之城”之称，世界十大金融市场之一，被称为“非洲的曼哈顿”。市区被铁路分为南北两部分：南为重工业区；北为市中心区，仍保留着19世纪80年代淘金棚户区原始的一面。高等学府有约翰内斯堡大学。

　　采访手记

　　■ 唐珊珊

　　当听说深圳是个“青年之城”，1400多万人口的平均年龄不到30岁时，帕克斯·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连连说“有那么多青年，深圳的未来一定更加美好！”他说，之前只知道深圳的经济很发达，没想到青年人数如此之多。青年是社会建设的中流砥柱，是城市发展的未来和希望，拥有了这么多希望，深圳的未来一定会更加美好。

　　一说到青年，采访时略显沉默的帕克斯·托打开了话匣子，变得侃侃而谈。“青年有几个特点非常显著：喜欢学习，喜欢探索和勇于改变。”帕克斯·托推了推眼镜说，“青年在城市创新和发展过程中担当重要角色，是城市的未来，也是我们的重点发展对象。”帕克斯·托曾任佩斯商业大学学生代表委员会主席和索韦托青年大会主席，青年组织代表出身的他对青年工作有浓厚的兴趣，约翰内斯堡一年一度的“杰拉德·塞科托青年节”、中小学开学典礼上等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像深圳一样，约翰内斯堡1200多万的人口大都是青年，这些青年的教育成了帕克斯·托关注的焦点。他语重心长地说：“青年的经历少，容易被诱惑，容易迷失，给家庭和社会带来诸多问题。教育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为了给青年提供学习机会和积极向上的氛围，使他们变得更理性，远离罪恶，约翰内斯堡政府跟当地大学合作，开办软件工程培训班，培养计算机人才，开展青年参政项目，让学生与政府人员一起探讨城市问题的解决方案，还举办各种青年活动，给这部分青年提供更多的学习和交友机会……

　　半个小时的采访很快就要结束了，帕克斯·托仍沉浸在青年的话题里，意犹未尽，要不是旁边的助理提醒，他就要误了接下来的董事会议。临走之前，他还不忘给深圳市民写了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