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名城市长访谈——巴塞罗那：借奥运改造城市的典范

　　城市资料

　　巴塞罗那（Barcelona）位于伊比利亚半岛东北部，濒临地中海，是西班牙第二大城市，也是加泰罗尼亚自治区首府，以及巴塞罗那省（隶属于加泰罗尼亚自治区）的省会，加泰罗尼亚自治区议会、行政机构、高等法院均设立于此。人口约160万。巴塞罗那因其众多历史建筑和文化景点成为众多旅游者的目的地。巴塞罗那有两个知名的足球俱乐部巴塞罗那和西班牙人，其中巴塞罗那是世界最著名的足球俱乐部之一。

　　■ 深圳特区报记者 孙锦 郑向鹏

　　当伦敦奥运的脚步一天天临近，一座曾创造了经济与社会效益完美结合的“巴塞罗那效应”的西班牙城市——巴塞罗那，再次走入深圳人的视野。昨天，该市市长夏维尔·特瑞斯在上任之后首次到访深圳，并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特瑞斯向记者阐述了“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在他看来， 一个城市必须创造财富，而创造财富的目的就是为人们的生活更好地服务。1992年奥运会成就了巴塞罗那这个古老的城市，而巴塞罗那也因此成为借奥运改造城市的典范。他同时寄望深圳培育属于自己、富有特色的城市品牌，巴塞罗那将和深圳在移动通信、新能源汽车等领域开展广泛的合作，让巴塞罗那成为深圳与欧洲合作伙伴中的“领头人”，让双方合作更长远。

　　深圳的变化让我们非常震惊

　　深圳特区报：对于此次深圳之行，您在启程之前有何期待？

　　特瑞斯：我是一年前上任巴塞罗那市长，第一个出访的官方国家选择中国。在西班牙，可能人们提到要去中国访问，选择的城市是北京、上海、香港，但是很多人推荐我来深圳，因为他们说“未来是在深圳”。一天的深圳之行实在太短暂，一路上看到城市风光，让我有很强的欲望，希望在这多呆几天。

　　深圳的变化让我们非常震惊，欧洲人不是很习惯见到如此“爆发式”的发展速度。巴塞罗那是加泰罗尼亚自治区首府，20年前整个加泰罗尼亚自治区人口只是100万，目前达到750万人，就是这样的增长速度我们已经觉得很巨大了。所以包括深圳在内的中国发生的变化让我们非常震惊，是完全不同的增长。但是中国的发展也是很有标志性的，充分体现了自身特色。

　　从“工业城市”到“知识城市”成功转型

　　深圳特区报：从一个工业城市到一个国际性城市，巴塞罗那成功实现了这一转型，作为市长，您能分享其中的秘诀吗？

　　特瑞斯：首先，这种转型看似是经济层面的，但实际上则是经过多年文化历史积淀的成果。

　　巴塞罗那是一座在欧洲具有悠久历史的城市，市政大厅是在1373年建成的。我们非常骄傲的是，巴塞罗那作为一座先锋城市，是欧洲南部第一个开始工业革命的城市，也在大力发展知识城市，致力于在文化、知识产业、创新科技等方面的发展。近年来，巴塞罗那致力于工业转型，从以前比较着重于重工业向高新科技方面转型，产业结构向高附加值、知识型产业演进，以文化、创意产业为主导的知识型经济对城市经济的贡献率占主导地位。同时积极发展高新技术产业，鼓励创新。

　　巴塞罗那是一座充满工业、旅游业、商业气息的城市，尤其是旅游业发展非常迅速，物流业发展也非常知名，是地中海非常重要的港口、物流枢纽，拥有国际机场、港口、大型展会机构等，从而保障巴塞罗那在欧洲、地中海的物流地位。我们和中国保持非常紧密的联系，目前有一个重要的中国投资项目落户巴塞罗那，这个项目进一步推动巴塞罗那成为地中海最重要的港口城市之一，而且进一步加强了与美洲的联系。近年来，我们致力于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其中最重要的是移动通信发展，在建设“智慧城市”推动城市持续性发展方面，我们和深圳有相似之处，双方可以寻求共同合作的机会。我们非常高兴期望和深圳的合作。

　　深圳特区报：独特的城市文化为巴塞罗那的发展注入了无限活力，您能具体谈谈文化是如何推动城市经济社会的进步？

　　特瑞斯：文化是主导“知识城市”的创新引擎，巴塞罗那是“知识城市”战略的发源地，在世纪之交制订了新世纪第一个10年的发展战略，提出“城市即文化，文化即城市”的战略构想，并在进一步反思该城市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发展历程之后，明确提出21世纪巴塞罗那将开始第三次“转型”发展，重点在内容产业、知识产业和可持续发展上，可见文化产业将在新世纪的转型中发挥主导性作用，成为“知识城市”新的“创新引擎”。

　　借力奥运巴塞罗那由衰转盛

　　深圳特区报：四年一度的奥运盛会即将在伦敦举行，这不得不让人想到了1992年的巴塞罗那奥运会，据我了解，筹办1992年奥运会时，西班牙正处于开始从20世纪80年代全国范围的经济危机中复苏的时期，而巴塞罗那在最艰难的时期举办了奥运会，是这样吗？

　　特瑞斯：奥运会使西班牙大大受益，而受益最多的要数巴塞罗那。1986年获得奥运会主办权，极大地促进了巴塞罗那的城市改造和建设。巴塞罗那耗资约362亿比塞塔建成了5公里长的海滨沙滩，改造了港口，修建了两条环形公路、两条隧道，改建了飞机场、城市的排水系统，建成了提供水、电、气和电话服务的网络。这期间，巴塞罗那市的旅游、电子、通讯、港口等行业，也是借助奥运契机成为全市的支柱产业。

　　奥运会前，巴塞罗那市的企业规模小，没有明显的支柱产业，而奥运会改变了整座城市，在体育产业发展起来的同时，其他新兴行业也迅速崛起，为今后的经济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经济的发展速度从失业率的降低可见一斑，奥运会为举办城市创造了35.6万个就业机会，1992年7月奥运会举行时，巴塞罗那的失业人数降到历史最低点的6万人左右。

　　6年筹备过程中，仅仅由于奥运因素的影响，巴塞罗那GDP年均多增长了1.8个百分点。毫不夸张地说，奥运会是巴塞罗那经济由衰转盛的转折点，巴塞罗那也成为当时欧洲变化最快的城市，并且西班牙整个国家的经济复苏也有奥运会的功劳。巴塞罗那人均GDP已经达到2万美元，经济增长率高于全国和欧洲的水平，成为欧洲第七大城市，被誉为欧洲经济的发动机之一。

　　深圳特区报：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让令人难忘，更让全球的目光投向了您的城市，如今已过去了20年，您认为奥运盛会给巴塞罗那留下了什么？

　　特瑞斯：巴塞罗那奥运会给我们的城市带来了经济和社会效应的完美结合。由于奥运会促进了城市基础设施等方面的建设，为巴塞罗那市经济持续增长创造了条件。巴塞罗那被公认为是借奥运平台成功改造城市的典范。

　　巴塞罗那的奥运会投资支出中，运动基础设施、训练设施和其他设施的投资仅占9.1％，其它绝大部分投资则用于城市改造和行业改造。巴塞罗那进行了工业区改造，将其建设成以高科技、环保为创新经济产业为主的工业区，同时改建了港口、机场、城市排水系统，修建了5公里长的海滨沙滩、两条环形公路和两条隧道，对2772座建筑进行了翻新，建设了450个市政公园。仅从1989年到1992年，巴塞罗那的人工湖和喷泉就增加了268%。城市基础设施的建设，为巴塞罗那经济的持续发展创造了条件。奥运会的镜头，把巴塞罗那迷人的风光和丰富的历史遗迹传到了世界各地，巴塞罗那借此一跃成为国际著名旅游城市。

　　相信很多人第一次知道巴塞罗那，就是因为1992年第25届奥运会，确实，奥运会给了巴塞罗那一个在世界舞台上“秀”自己的绝好机会。有统计显示，奥运会申办期间，巴塞罗那的名字出现在全世界15000份报纸的头版，而这些报纸的发行量据不完全统计达135亿份；而到了奥运会召开期间，全球有30亿人收看了开幕仪式，国际媒体对于巴塞罗那奥运会的报道更是全方位、多角度、高强度的。在1992年奥运会之前，巴塞罗那每年的游客数量只有180万，而之后访问数量逐步达到800万。1993年，巴塞罗那在世界旅游组织旅游目的地中的排名，由之前的第16位跃居到第3位。如今每年吸引的游客达3000万人次，旅游创汇成为当地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

　　“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执政理念

　　深圳特区报：我注意到您在多个场合接受采访时都提到了“服务于人们”的理念，这是否是您这一届巴塞罗那市政府的执政理念呢？

　　特瑞斯：是的，我们这届政府从一上任，就开始强调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给市民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和舒适的生活，也就是打造一个宜居城市，正如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口号：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一个城市必须创造财富，而创造财富的目的就是为人服务。

　　在创造财富过程中，政府的决策核心是可持续性发展，发展以可持续性移动为标准，采取各种节约能源的措施，减少污染，重点发展新能源、高科技等技术密集型产业，使巴塞罗那成为一座高产、创新的城市。

　　城市发展，不仅空间上要紧凑，功能上也要集聚，要满足市民居住需求，成为具有活力、吸引人才的可持续发展之城。对于空间有限的巴塞罗那来说， 一个城市一味追求大广场、大马路就不合适了，从真正宜居的角度来讲，要有相对宽敞的地方，也要有相对紧凑的地方。我们将各种用途以及城市功能浓缩在一个小空间内，减少不必要的流动性，促进城市凝聚力。因为巴塞罗那是一座地中海海滨城市，让居民可以漫步其中，享受和谐生活，公共生活空间的发展将会得到特别的重视。

　　在旧城改造过程中，无论是交通组织，还是老建筑再利用，都应按照以人为本的要求做出技术性规定，把握好尺度。宜居城市不完全是大尺度、大空间，旧区适于人行走和使用自行车的街道也很好。旧城改造过程中，原有的交通组织、老建筑，完全可以加以利用，并按以人为本的要求做出技术性规定。

　　深圳特区报：巴塞罗那也有过“造城运动”，在世界上，你们的“造城运动”被公认为世界上最成功的案例之一。目前，拥有500万人口的巴塞罗那大都市区是欧洲第六大都市区、第五大工业密集区，作为政府决策者，您认为巴塞罗那的成功在于什么？

　　特瑞斯：城市住宅的整治无疑是该计划中最为艰难的部分。为了改善住房的居住条件，实现和恢复住宅功能的目标，重新让这座城市适宜居住，是居民和业主共担承担的责任。

　　巴塞罗那设立了一个地区住房办公室和一家上市公司，来管理城市发展业务的试点运营。这保证了政府可以向受该改造计划影响的人士提供住房，因而除了避免出现其他社会问题，还避免了对历史中心地区实施社会拆迁对城区风貌带来的破坏。

　　由于老城区的建筑分布比较密集，这导致房屋采光和通风水平的下降。因此，如果三栋居民楼相邻的话，该机构就会拆掉中间的一栋。该机构不会强制性地让中间房子里的居民离开自己生活的街区，而是会安置到旁边两栋改造过的房子里居住。重新为他们布置装修房子，而不会让他们搬走，让他们留在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

　　旧城区是巴塞罗那的“文化心脏”，在综合改造的过程中，对文物建筑的保护也是该计划的重要部分。对于老建筑的保护，巴塞罗那有专门法律，有一份历史与艺术遗产目录。这个目录上明确标出了巴塞罗那市该受到保护的建筑物。 A级保护建筑是维持不变的，包括它的内部设施。 而D级保护建筑是可拆除的，但必须要保留一份很详细的历史记录和照片。这个目录上有3000多的保护建筑物包括一些老工厂的烟囱、巴洛宫等。目前政府部门正在更新这个目录。

　　深圳应培育富有特色的城市品牌

　　深圳特区报：正如您刚才所提到奥运为巴塞罗那提供了一个在世界舞台上展示自己的绝佳机会，使其迅速发展成一个知名的国际城市，对于正在建设国际化城市的深圳，您有什么建议吗？

　　特瑞斯：其实，每个城市都有其独特的竞争力，不可能完全照搬其他城市的经验，不过，体育活动的确是成为全球性城市的契机和捷径，因为这不仅仅是活动和赛事本身，更是通过筹办和举办赛事，给城市的持续发展注入了动力和活力，并带来了长期的积极影响。

　　1992年奥运会前， 巴塞罗那企业规模小，没有明显的支柱产业，行业结构缺乏自己的特点。通过举办奥运会，在体育产业发展的同时，旅游、电子、通讯、港口等部门获得迅速发展，成为巴塞罗那市的支柱产业，为目前和未来经济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同时，通过7年大规模的城市改造和各类设施建设，巴塞罗那城市面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特别是奥运会提出将“城市向海洋开放”以来，通过对滨海地区实施的道路改造、铁路改造、工厂搬迁、海滩改造等措施，将数公里长的海滩向市民开放，成为旅游、休闲胜地，再加之奥运会对城市产生的巨大“广告效应”，使这个过去在世界上知名度不高的城市一跃成为国际著名旅游城市。

　　虽然1992年奥运会让大家认识了巴塞罗那，我们还需要继续保持这种知名度和生命力，所以我们还在申办各种体育赛事，例如近些年来兴起的极限运动会、另外还有F1方程式赛车大奖赛以及成立于西甲传统豪门之一巴萨（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是现今欧洲乃至世界足坛最成功的俱乐部之一。这些体育品牌成就了巴塞罗那，所以深圳若要早日成为一个全球性城市，就必须培育属于自己、富有深圳特色的城市品牌。今后我们也将邀请深圳组团来到巴塞罗那，参加各种节庆活动以提升深圳的国际知名度。

　　希望和比亚迪开展电动车合作

　　深圳特区报：根据您对深圳的了解，您是如何展望今后深圳与巴塞罗那的合作？

　　特瑞斯：巴塞罗那拥有悠久的历史，但却没有像深圳一样拥有1400多万人口，但巴塞罗那和深圳一样，也是基于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智慧建设起来的城市。目前巴塞罗那有55万人口的中国居民，他们生活很开心，他们也是我们与中国、与深圳合作交流的桥梁。

　　此次来访，希望可以让巴塞罗那成为深圳在欧洲合作伙伴中的“领头人”。巴塞罗那的城市品牌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可以利用巴塞罗那的城市品牌效应，与深圳一同更好地融入全球市场。每年在巴塞罗那举行移动通信大会，今年深圳企业华为参展引起了轰动，很多人对深圳代表团的展厅印象深刻，我深信在移动通信方面双方有非常好的合作前景。可持续性发展如环保节能、电动车等方面，也希望能够开展广泛的合作。

　　目前，巴塞罗那正在着力发展电动车产业，我们拥有电动摩托车、电动小汽车，也希望发展电动公交车。未来几年我们将进行公交系统改造，希望未来能够成为全世界的典范，以电动汽车著称的深圳比亚迪公司一定在该领域与我们有更多合作机遇。

　　市长档案

　　夏维尔·特瑞斯1946年出生于巴塞罗那。1970年毕业于巴塞罗那大学医学和外科手术专业，专攻儿科，此后又先后在热那亚和伯尔尼完成研究生学业，1974年成为儿科医生。1988年7月，他出任加泰罗尼亚政府卫生部部长。他与前任约瑟夫·拉波特，共同推动加泰罗尼亚公共医疗卫生服务的发展，并因此赢得国际声誉。

　　1996年1月12日，特瑞斯任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总统大臣，为时任总统霍尔迪·普约尔的副指挥兼政府发言人。2000年3月，他成为西班牙议会统一与联合党的干部候选人，西班牙议会加泰罗尼亚议会团体主席兼发言人，同时担任西班牙科技委员会主任。2003年6月，当选巴塞罗那市议员。

　　2011年7月1日，特瑞斯当选巴塞罗那市市长。